环形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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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焦急等待着的孩子们才终于看到莫里森拿着他们等待已久的东西,气喘吁吁的跑回环形教室,而这时的露维娅早已在多莉欧的怀里变得气若游丝。但这样的她看到莫里森终于拿着火柴回来之后,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笑了出来,大姐,我坚持下来了哦,我是个好孩子吧。你是个好孩子,一定可以重生到更好的地方的。多莉欧心疼的说着。

火柴只有七根,但是够用了,多莉欧这样想着,划起了第一根火柴,火柴上的涂层被磨掉了。可恶啊。第二次火柴才终于擦出了火焰,直觉让多莉欧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可是不管怎么样也只能开始,露维娅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她看着露维娅站在火葬机的中间,对她示意着已经准备好了。小小的火光扔下,夹杂着灰黑色碎片的火焰爆发而出,如同太阳一样的火光将整个地底都市全部照亮。

被大家称为大姐,多莉欧就是孩子们当中的传奇。有人说她曾经两次与死神面对面,甚至还有人传言她是如何在和死神的交手当中夺下他的镰刀的。但只有多莉欧自己知道,这些不过只是无聊的夸张,她的确和死神面对面过,但是不只是曾经,而是现在,无时无刻。早在五年之前她就早已疾病缠身,她的生命就早已处于弥留状态。在起初的那两个月,她觉得自己懂得即将赴死的人们的心理,是那样的寂静,平和,轻柔。她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受,但是她会对其他和自己一样的孩子们安慰道,没什么的,死亡并不可怕。

可是时间流过,一年,两年,她却依然没有被接走。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于是在其他孩子问自己,死亡是什么样子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不明白了。直到现在,她凝视着那接引露维娅的火光的时候,依然不明白。尽管她体内错乱的激素无时无刻都让她处于弥留之际的平静当中,她也不明白。因此在文森特向她问道,要不要接受伊米尔的请求,帮忙修复火葬机的那一刻,她第一次说出了,我不知道。

尽管修复火葬机的请求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但伊米尔还是大方的接受了当时还在四处流浪的文森特一行人的借住,或者也许在眼前的四人面前,孑然一身的他也不能不接受。虽然这里是圣地,理应是不允许外人踏足的,但是在他的父母化为灰烬之后,他早就已到穷途末路了。于是他走向了四位新来者坐着的那个角落,他心里想到,要慢慢来,先和新来的四位打好关系,再找机会向他们拜托那件事情。可是他看到被大家称为大姐的那个人,穿着的衣服上印着和自己一样的环形标志,他惊叫了出来。

“你的父母也死于火中了吗?”,想了想之后,伊米尔问道。

“啊?”

四个孩子不禁面面相觑,他们没人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因为他们从来不知道,或者早就忘记了,“父母”这个词语所指代的事物是什么样子。但多莉欧看到露维娅走了出来,对眼前人说道,“如果没错的话,我的父母应该就是死在这个地方。”


事实上大家不是很清楚露维娅的过去,莫里森是文森特从小的玩伴,多莉欧虽然不是时常能见到,但也是和两人同样,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只有露维娅,中途才转入孤儿院的她在教室当中首次亮相的时候,她身上披着的那印着环形标志的蓝色夹克就如同神秘色彩凝结而成,在两人的眼中挥之不去。在那之后,他们去找过露维娅很多次,每次都以向她询问夹克的事情开始,到被老师拉开不要再问了为止。

那时的他们并不为此心急,他们觉得,只要假以时日,总有一天可以从这个沉静的少女身上知道夹克的秘密的。相信人生当中会遇到的每一次意外都会是奇迹,他们就是这样的年轻,这样的单纯。正因如此,在那个因为看完火箭升空而兴奋的睡不着的夜里,当他们看到那个身上印着环形标志的男人提着一个塑料桶走进教室的时候,他们当即决定尾随那个男人,一路跟到了孤儿院的院长室。他们看到那个男人和院长在聊着些什么,起初似乎是在争论,而后来似乎院长也被说服。于是那个男人把手上的塑料桶打开,里面些许刺鼻的液体从门缝当中流出,在月光的照耀下,那些液体上流溢着破碎的虹彩。

莫里森下意识的想把手伸过去,但文森特把他拦住了。下一刻,一颗小小的火苗扔下,整个楼层就这样被火海吞没。扑面而来的热量让莫里森几近眩晕,如果不是被文森特强行拉住,他恐怕就要在恍惚当中命丧当场。一直跑到一楼,莫里森才清醒过来,露维娅呢,她住在哪里?!他焦急的问道。我已经在找了!文森特喊道。几乎是一路被带着冲到女生宿舍门口,他看到夹杂着灰黑色碎片的火焰从被烧灼到弯曲的房门当中爆发而出,而露维娅正在朦胧当中伸出了手,向那火焰缓缓走去。你在干什么!文森特的高喊从他的身边传来,让露维娅怔住了。他趁机向露维娅的方向冲去,不顾一切的将她一把抓起。他似乎感觉到露维娅的力气逆着他的手劲而来,似乎想要从他的力量当中挣脱。露维娅在对他说着什么,但是他听不清。他唯一的想法,就只有逃跑,跑起来,远离这个地方。

他跑了很久很久,直到一阵冷风迎面吹来,他在火焰灼烧之下无比激动的意识才终于冷却了下来。他这才发现,他已经从灯火通明跑入昏暗,所在之处周围本应鼓出热风的取暖设备也无一工作。这是哪里?他问文森特。“这是我们学校的仓库,来搬几把折叠凳子吧,路上能用得上。”,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是多莉欧的声音。我们要去往哪里?他又问道。我也不知道,但先走下去吧。多莉欧回应到。

要去往哪里,他们不知道,只是跟着热风与尚且存在的温暖的方向,一开始是追赶着温暖,后来是被身后的冰冷所驱赶。他们这才渐渐明白在学校时候他们曾听到过的古老预言的含义:地球即将进入冰期,而地下都市当中的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逃往外星生存,毕竟地表早已不适合居住。而也正是在这段时间,莫里森和文森特两人才终于重新认识了多莉欧这位尽管算得上经常见面,但却不是很熟的同学。他们惊讶于她可以保持如此的沉静,而她只是平静地说道,我和露维娅早已知道一切的真相,你们不知道,只是因为孤儿院里的大家要表现出阳光向上的精神气质,才能争取到登上逃生飞船的名额而已。

而在那之后不久,终于地下都市不再有任何一个区域的取暖设备开着了。我们需要找一个有燃料的地方才行,不然我们会冻死的。多莉欧这样说着。她想要带三人去那些屋主已死的居民楼碰碰运气,而这时露维娅才第一次用平静的语调说道,去环形教室吧,那里会有燃料的。


如果他们早来两周,那就还能看到除了伊米尔之外留在这里的其他人员,而现在这座喷涂着巨大环形标志的仓库里面只剩下伊米尔一人了。

两周之前,在这环形教室当中,在师兄的死缠烂打之下,教团里的大家只好为即将往生的师兄补做临终祷告。这件事的缘由伊米尔觉得颇为可笑,是因为这位师兄实际上就没进行过一次正经祷告,甚至他自己就听到过,这人从来祷告时候求的对象都是“圣露维娅大菩萨”。他丝毫不怀疑,这位师兄对这个甚至有着好几个版本的画像的,所谓的开教祖师的女儿露维娅有着性幻想。七天之前,他的父母终于也站在了火葬机之上。父母对他说,不要勉强,不行的话就来我们这边吧。他平静的点头答应,随后按下了火葬机的开关。夹杂着灰黑色碎片的火焰从火葬机里爆发而出,环形教室本就脆弱的屋顶终于经受不住屡次的火焰的冲击,向着火葬机重重地砸了下来。而那如同太阳一样的火花就这样冲破了屋顶的限制,在地底都市的上空盛开。

伊米尔这才第一次觉得惊慌,一直以来他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临危不乱,游刃有余,因为他知道,自己随时可以重来。就算是真的做不好的话也没关系,往生到下一世就好了。可是这次不一样了。在事物即将死亡的前一刻,要将它投入火中,这样它才可以得到重生。这是火葬教团所信奉的教义,而反过来说,普通的冻死饿死,那就只是死而已。他尝试开动了一下火葬机,一点火花都没能打出来。他第一次感觉到恐慌和害怕与外面刮着的寒风一起,渗入他的骨髓当中。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重新翻阅那些被打成禁书的大乘信徒留下的笔记,从仅剩的残页当中,搜寻关于火葬机正确构造的信息。五天之后,他才终于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可是这时环形教室里剩余的食物和燃料早已耗尽。从来没有撬门以及判断同样是废弃居民楼,哪些里面可能有食物的经验,第一次外出他根本一无所获。就在他几近放弃的时刻,四位来访者抵达了环形教室。


菲希卡是最后一个来到环形教室的孩子。她的故乡在被冰层完全覆盖的地下都市西区,那时她的父母尚且还在她身边,可他们还有的燃料也早已见底。也正是在那天晚上,快要放弃的她们看到了东方的天空上,盛开了一朵硕大的火花。她的父母对她说道,去吧,我的孩子,去火焰存在的地方,我们已经走不动了,不用顾及我们,你要继续走下去。走在冰冷的地面上,好几次脚都被冻得裂开。只有汽油能用来取暖,但她根本拿不稳,弄得身上被烧伤了好几次。在那些冰冷的想着要不要放弃的夜晚,那朵火花所在之处的温暖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只是在想象中感受那朵火花的温暖,就足以让她哭得眼泪在她的脸上冻成冰花。没有指南针以及任何类似的引路手段,她外出的第一个月毫无任何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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